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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中的、令人折服徐苹芳师 | 许宏《装作有闲》陪读④

来源:顶端新闻 2023-05-19 21:10:41

大家好!我是许宏,很高兴参与顶端新闻举办的“顶端名家陪读挑战赛”。我带来的作品是《装作有闲》。今天是陪读挑战的第四天,我将在我的顶端号上连载这篇作品,欢迎大家留言评论。


(资料图片)

徐苹芳师的研究,不是为了考古而考古,不满足于对遗迹现象的发现与描述,而是力图将其升华到古史重建的高度。作为考古学者,他从田野考古的精微处做起,建构起了一套历史时期考古学的研究方法;作为优秀的史学家,他始终怀有重建中国古史体系的学术抱负。

丰厚扎实的中国历史考古学研究功底,使得徐苹芳师可以由已知推未知,将古史研究的视野上溯到文明社会的形成,最终形成了他对中国古代历史的总体观。先生对中国文明起源与形成问题的研究,是他学术生涯后半段研究的一个亮点。正式成果最早发表于1990年代,但其相关认识的形成,则可上溯到1980年代。

徐苹芳师关于文明起源与形成的研究,有两个重要的契机。

其一,这源自先生多年来对中国古代城市考古的倾心研究。从先生关于中国古代城市的研究历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由城址的个案研究到对古代城市发展演变过程进行宏观把握的清晰的研究脉络。在主持元大都、金中都、唐宋扬州城和南宋临安城勘探发掘工作的基础上,先生的研究触角下及明清北京城,上推至秦汉都城乃至先秦时期的城址,最后形成了关于中国古代城市发展规律的系统认识。“文明社会产生有许多因素,每个国家文明社会产生的因素不尽相同,但是,城市出现的因素,却带有很大的普遍性”(《关于中国古代城市考古的几个问题》,《文化的馈赠——汉学研究国际会议论文集·考古学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由对城市起源与早期发展进程的探究,自然会推导出文明社会形成的问题。

其二,这与先生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和《考古》杂志主编以来对中国考古学学科发展的总体思考有关。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以若干重要的考古发现为契机,在学术界形成了探索中国文明起源的热潮。但这类研究在初起阶段还处于零散和自发的状态。作为当时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兼《考古》杂志主编,徐苹芳师大力支持已有的文明起源研究活动,于1988年至1992年,通过主持召开座谈会、组织学术考察、发表笔谈等形式,开始了有组织、有计划地探索中国文明起源的研究工作。这种由国家一级学术研究机构主持、多家研究单位参与的有计划的研究举措,使中国文明起源研究获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开启了中国文明起源研究的新阶段。他在规划主持这一大的学术活动的同时,就对有关中国文明起源研究的方法、途径等提出了指导性意见。嗣后,在《中国文明的形成》(新世界出版社,2004年)一书他与张光直先生合作的结语中,又阐述了中国文明的独特性及其对世界文化的贡献,这些观点产生了广泛的学术影响。

苏秉琦先生曾回顾,他在1990年代初关于重建中国史前史的思考,缘起于时任考古所所长的徐苹芳师向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在酝酿考古研究所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期间,徐苹芳同志就史前史的有关问题来征询我的意见,一共提了十个问题,总起来说,是关于‘如何重建中国史前史’这样一个大问题。”(《关于重建中国史前史的思考》,《考古》1991年第12期)

在此文中,苏先生还论述道:“史前史的史源主要来自史前考古学,但史前史不等于史前考古学。……史前史不是田野发掘报告的堆砌,也不是田野考古资料的总和。从史前考古学到中国史前史要有个升华过程,即概括和抽象的过程,科学思维的过程。……从研究史前考古学到研究史前史,考古学家在思想观念上、工作上要有个转变。”有理由相信,这是苏秉琦先生和徐苹芳师在这一问题上的共同思考。

对我而言,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徐苹芳师在主持“中国文明起源座谈会”上的总结发言,每每高屋建瓴、一语中的,令人折服。例如,关于文明要素的出现和文明社会的产生,是文明起源与文明形成问题上的两个重要的概念,必须加以明确的区分。这一认识目前已成为常识,但在讨论展开不久的当时,论者或将二者混为一谈,或糅合同一时代各区域的零星文明要素,来论证该时代已进入文明社会,以致讨论缺乏基本的认知前提。关于这一问题此前也有学者论述过,徐苹芳师在总结发言中进一步指出:“文明要素,可以先后出现在各个地区的不同的文化中,但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产生却必须是诸文明要素出现在一个文化里。更具体点说,就是诸文明要素出现在一个地点一个遗址里面,这是最清楚不过的文明社会的产生。”(《中国文明起源座谈纪要》,《考古》1989年第12期)寥寥数语,清晰地阐明了二者的区别与关联。

我曾受此启发加以引申,提出这类“集中了文明诸要素的、文明社会得以从中产生的遗址,就是城市。……只有初期城市作为唯一能够盛载国家这一崭新的社会组织的高级聚落形态,才以其自身的出现昭示着文明时代的来临”,“似乎可以认为,城市是国家出现、文明时代到来的唯一标志。而金属器、文字、礼仪性建筑等具体的现象,都应是作为论证城市产生的考古学依据,它们总体构成城市的内涵”(《先秦城市考古学研究》,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这种认识强调的不是逻辑概念,“而是针对跨区域跨时段地罗列‘文明要素’的文明观的省思,以及在文明与国家形成研究中以个案为基础的聚落形态探索方法的提倡”(《再论城市(都邑)是文明时代到来的唯一标志——对早期文明探索中聚落研究方法的提倡》,《中国历史文物》2009年第4期)。这些粗浅的思考都是步徐苹芳师之后尘得来的。

徐苹芳师在给陈公柔先生的自选集《先秦两汉考古学论丛》所写序言中指出:“综览全书,贯串于各篇论文、书评之中隐有两条学术线脉,一是坚持考古学研究方向,最终要升华为历史学研究;二是根据不同的研究课题探索考古学研究的方法。方向不对则命题有误,会导致全局失败;方法不对则事倍功半,难达目的。这两条线脉是学术研究中的生命线。”窃以为,这也是徐苹芳师自己一生所坚守的“学术线脉”,这两条线脉也贯串了先生的学术论著乃至学术思想。

在我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先生即特别邀请陈公柔先生为我开设“先秦文献导读”课,嘱我要弄懂版本源流,掌握去伪存真的功夫。数年前,在我主持二里头遗址田野工作告一段落之际,先生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探寻中国文明的起源和形成,对三代的研究很重要。考古学注重由已知推未知,古代文献中就有‘中国’之所以成为‘中国’的密码,有把握住中国文明特质的钥匙。”“你应该抽出时间攻文献,要解决三代的问题,文献一定要过关。”“你距退休还有十几年,安下心来读读书,思考些问题,是可以干出点事来的。”“要从具体的研究实践中,摸索出一套能够解决中国文明形成问题的方法。”

这些推心置腹的叮咛,都是切中肯綮的。惭愧的是,我虽深以为是,却仍然耽于项目课题和诸多杂务而不能自拔,一直没能按照先生的嘱咐去做。这是我到现在仍无法释怀,不敢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生的。今天以先生的耳提面命与大家共勉,唯愿考古学科的后继者,能置此于座右,继承先生的遗志,共同推进他孜孜以求的未竟事业。

当数年前获赠《石璋如先生访问记录》时,我就曾萌发了访谈徐苹芳师,做口述历史的冲动。与学界师友谈起,大家都觉得相当有意义,值得一做。先生虽年逾古稀,但思路清晰,谈锋甚健,我们也就想着来日方长,不意先生竟匆匆离我们而去,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这是我一直懊悔不已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对历史的观察需要距离,治学术史的学者早已指出对同代学者认识评价不足是较普遍的现象。徐苹芳师甫一离去,我们已意识到他带走了太多弥足珍贵的知识和精神财富。

“当前辈学人的学术史勋绩以如此绚丽、厚重甚至不乏悲壮的方式集中呈现时,他们坚守‘书斋’的努力和‘纸上苍生’的努力,就不仅是一种资源,一种能被后世学人再生利用的宝贵学术资源,而且也自然形成一种坐标,一种后代学人可以由此出发、寻得自己精神安身立命处的‘大学术’!”“这样一种坐标,其实传递给我们的,更是一种传统,一种中国学术积淀千载、现代重生,完成转型之后又规定未来民族血脉的纯正学统。这,才是最值得发覆的一层含义。”(叶隽:《民国学术丛刊总序》)

在中国人文学术的传承链条中,徐苹芳师的业绩显然也形成了一种坐标。在先生遗体告别仪式上散发的《徐苹芳先生生平》中,有一段宿白先生亲笔加上的评述:“徐苹芳先生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他服膺的前辈所艰难开创并在重重困难条件下进步发展的中国考古事业。作为一名考古学家,先生一生坚守考古学的学术规范,维护考古学这个学科的学术纯洁性,并为此不懈努力。”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苹芳师身上的闪光点、他所追求的“纯正学统”,也将会更多地为人们所重视、发掘乃至发扬光大。

2011年

选自《透物见人》,河南文艺出版社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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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名家陪读挑战赛”第13期奖品:

许宏《装作有闲》(河南文艺出版社)

作家简介:许宏,著名考古学家、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二里头考古队第三任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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